香港民主派47人初選案審訊第七周

區諾軒認「35+」可能失敗 指戴耀廷協調過程難言民主

【獨媒報導】47人涉組織及參與民主派初選，16人否認「串謀顛覆國家政權」罪，進入審訊第七周。首名控方證人、同案認罪被告區諾軒繼續接受辯方盤問。

區諾軒早前已表明與戴耀廷的分歧，他本周承認，在《國安法》及DQ下「35+」可能失敗，而民主派入議會後一致投票只是戴耀廷的「假設」，立會過半作為「大殺傷力憲制武器」的說法是「有缺陷」。區又表示，參與者對否決財案有不同意見，而戴「側埋一邊」、「硬銷」否決權和發展「攬炒十步」觀點，是有問題亦無尊重與會者意見，難以接受過程是民主。

區諾軒亦形容，攬炒派是「表達緊一種絕望」，望用盡手段爭取「破局」，「置諸死地而後生」；但他不想將「攬炒」與《基本法》否決財案解散立會的機制「混為一談」，亦真誠認為戴耀廷「攬炒十步」想法與初選無干，指初選文件無提過政府停擺和特首下台。不過區同意，戴曾提出透過立會奪半取得否決財案的「政治籌碼」，與政府談判。

此外，本周所有被告大致完成盤問，預計區諾軒下周一完成作供，另一控方證人、同案被告趙家賢將出庭。其中就發起「墨落無悔」的鄒家成，區對新東會上沒有共識，聲明卻稱「已取得共識」並使用「會運用」否決權字眼，懷疑是否有他不知情的「黑盒」過程。另外，法官一度指「大殺傷力武器」概念源自美國入侵伊拉克，但區指沒想到該背景，認為戴相關概念僅是對運用《基本法》權力的包裝。

▲ 西九龍裁判法院外牆上月一幅玻璃幕牆破裂，疑遭人射擊，有路政署人員在法院對出的西九龍走廊，加裝多個鐵絲網。

區同意「35+」可能失敗、無詳細討論入議會後計劃 立會權力有限「奪權」是笑話

區諾軒早前已指出他與戴耀廷就初選目標的分歧。本周盤問的核心，便落在到底「35+」的計劃能否實現？如果真的實現，又是否會導致解散立法會和特首下台，嚴重干擾、阻撓和破壞政權機關依法履行職能？

區諾軒本周確認，民主派要取得立會過半，除地區直選外，還很依賴功能組別的議席。不過他承認要勝出功能組別很困難，他們亦不會違背業界利益否決預算案，而組織者從沒討論如何爭取他們支持。

除了功能組別，另一障礙是參選人可能被取消資格（DQ）。區表示自2016年開始，民主派被DQ風險已存在，而2020年6月有輿論指罔顧後果否決預算案會被DQ，令他擔心，認為參選人應「小心言行」。不過當時越來越多人「政治表態」，他感到「好無奈」、「好煩惱」，認為「用咁多心機準備初選」，最終被DQ是「白費咗好多人嘅心機」。

區解釋，35+相關協調文件都沒有公開，但參選人簽署「墨落無悔」這份唯一公開聲明，稱會用權否決財案，會增加被DQ風險，亦是對組織者稱毋須簽聲明的「異議」。區對聲明有保留但尊重，認為屬各人自由、亦不關心誰簽署；但他也同意，聲明可謂「內鬥」和綑綁他人，寧願沒有，因不斷叫人表態會將模糊性收窄。

區強調，辦初選不是要「推銷希望」，因在《國安法》和DQ下，民主派很可能無法取得過半議席，謀劃可能會「失敗」。辯方問，故最後「35+計劃」只是一場夢？法官亦問是否一開始已知道「注定失敗」？區答：「好難一概而論。」

那假設取得立會過半，又會構成顛覆國家政權嗎？「35+」目標包括要求政府回應「五大訴求」，此前區諾軒已表示，組織者對如何爭取五大訴求沒有共識。區本周再表示，組織者對進入議會後的計劃無詳細討論、各派系對具體部署各有想像但未達共識，而自2016年起民主派呈「碎片化」狀態，難言有人可帶領泛民，即使是戴耀廷也不能指揮。區亦表示，民主派入議會後會一致投票只是戴的「假設」，而非各人「共同願景」，戴「盲點」是沒看到功能組別真正想法，同意辯方指戴將立會過半形容為「大殺傷力憲制武器」是有缺陷（flawed）。

區亦曾受訪形容，指「35+」計劃「奪權」是「笑話」，他解釋，香港「行政主導」、立會權力有限，即使民主派立會過半，仍「受制於既有框架」；又指首次否決預算案後，特首有權決定是否解散立法會，在第二次否決後才必須下台。區也表示，立法會最多令政府財政沒有得到適切撥款，但不會令政府「完全唔能夠運作」，政府仍可向立會申請臨時撥款。

區稱戴硬銷否決權、協調過程難言民主 初選後期變「一派拉倒一派」

區諾軒同意，起初已看到計劃的問題，但直至5月5日新東第二次會議，參與者就否決預算案有較鮮明的矛盾，才首次向戴耀廷表達。區表示，參與者對否決預算案有不同意見，但戴卻「側埋一邊」，不斷撰文提倡用否決權和發展「攬炒十步」觀點，發文前亦「從來唔會搵我哋啲組織者去傾」，在組織工作是「有問題」，亦沒有尊重與會者意見。

區同意，戴耀廷不純粹是一個協調者，而是有所提倡，並將計劃引向一個方向。法官問，初選是促進民主的計劃，但戴無視各人意見的做法是否「不民主」？區重提新東會上對否決權字眼有分歧，但文件最終使用「會運用」，感到「好費解」；他對新西文件採用「會運用」字眼亦「後知後覺」，難接受過程是民主，還柙時收到新西會議謄本亦「好難受」。區又指，從政以來一直「求同存異」、要找「最大公因數」，但初選後期「似乎變成一派拉倒一派」，反問：「作為組織者，難道唔係要做一個中立仲裁嘅人咩？」

法官李運騰一度形容，戴耀廷在沒有共識下，在協調文件加入綑綁參選人否決預算案的條款，做法「挺硬銷（hard-selling）」，區同意，指「你可以睇到佢不斷寫文，開會又講，咁都係幾硬銷嘅」。

辯方提出，協調文件相關條款其實只是作為「紀錄」，以表達戴曾在會上提出或討論過此項目；亦形容戴只是「邀請各人同意（invitation to agree）」，不過區指若是邀請，檔案就會寫成是「邀請函」。但區同意收到戴發出的文件時，「冇特別將佢諗成係大家已經做咗共識」。

▲ 代表何桂藍的大律師Trevor Beel

區稱攬炒派表達絕望爭破局、不想將「攬炒」與基本法解散立會機制「混為一談」

區諾軒曾受訪談及候選人對「35+」有兩種不同想像，一是透過立會過半，提高議價能力爭取五大訴求；另一種是不惜「攬炒」，否決預算案施壓。區本周就「攬炒」的概念作出更多闡述。

區諾軒指，攬炒一派認為即使訴求不獲實現，都想政權以「好核突嘅方法去應對」，又指「攬炒」是「表達緊一種絕望」，覺得長時間無法實現心目中理想的香港，要用盡抗爭手段爭取「破局」，「置諸死地而後生」。區形容，攬炒是「雙輸局面」，政府無法得益、市民也無法得益，望透過「死局」來催生新的局面。

此前已不止一次稱戴耀廷想法瘋狂的區諾軒，本周再重申在香港爭取民主，不應「講到出晒界」，「將件事推到去攬住中共跳出懸崖」。他認為不需「置諸死地」，舉例有中共元老提及香港是一個「紫砂茶壺」，「冇必要打爛佢」。但區也不排除辯方指，戴的文章想引起社會討論。

區同意，「攬炒」一詞早在連登網上討論區出現，非戴耀廷所創，戴「演繹咗佢一個版本」；並重申初選文件無提「攬炒十步」，亦無要求參加者支持「攬炒」。被問否決預算案致立法會解散和特首下台是否「攬炒」，區同意會造成「憲制危機」，但強調不想將「攬炒」與《基本法》的機制「混為一談」，又強調當時真誠地認為戴耀廷「攬炒十步」想法「同我哋成班人搞初選無干」。

區稱立會奪半為取政治籌碼談判、不曾提及政府停擺及特首下台

不過區同意，可將戴耀廷主張推演為若政府不回應五大訴求，才會考慮否決預算案，同意戴曾提出以立會奪半取得否決財案的「政治籌碼」，與政府談判。區指，若未能過半就失去談判的條件，而談判有「開天殺價，落地還錢」的策略，不會向對方亮出自己的底牌。不過法官指政府有否「回應」是由議員而非組織者決定，因議員入議會後組織者便很難控制他們。

事實上，區同意「立會過半增加與政府談判的籌碼」也是他的想法。他曾受訪談及以35+「否定中共極權路線」，他解釋，反修例運動時政府很多做法「好極端」，若民主派過半，可告訴政權不應再行極權或者極端的路線。

區亦表示，初選由記者會到文件，「冇整體講過一次要政府停擺」；而初選文件及新聞稿，「都冇提及要林鄭月娥特首下台」，重申解散立會和特首下台均不是他辦初選的目的。區強調，「35+」主要目標僅立會過半，令民主派有更好的談判力，非令政權倒台，「冇諗過亦都唔想犯法」，「我哋真係盡咗全力去避免觸犯任何法例」。

區又指，投票或不投票，及拖延法案通過都是議員的「權力」，但在法官詢問下同意《基本法》沒列明拖延的權力。被問到拖延法案是否妥善履行議員職責，區表示立會議員向市民問責，用不同手法爭取選民所想，「無論投贊成定反對、認真審議定係去到拉布，都係佢哋向市民問責嘅方式」，市民不滿意就選走他們。不過法官其後重申，控方立場不是說否決預算案就違法，而是「無差別」否決才違法。

▲ 柯耀林

區指退出初選唯一原因為合法性、計劃暫停後參加者不再受約束

辯方亦問及區諾軒參與協調的過程。區解釋，當初受李永達邀請協助協調，準則是找不屬任何黨派、較中立、可與不同派系交涉的人士，而他曾任民陣召集人、曾為民主黨黨員和接替被DQ的香港眾志周庭參選，符合此條件，並同意計劃領袖是戴耀廷，他則與趙家賢角色相若。

區同意，當時退出初選的唯一原因，就是擔心「初選整件事」違法。而若無法律風險及延期選舉，他需在初選投票後就3區商討出選名單數目、找香港民研做民意調查、監察棄選機制妥為運行，並會視立會選舉結果公佈後「功成身退」。

區同意，「35+」計劃停止後，參與者已不再受他們簽過的聲明或共同綱領所約束。法官指因此在初選落敗的楊雪盈也會報名參選立法會，區回應：「當大會唔再運作，大家跟住做嘅決定係自主嘅。」區亦被問及曾出席初選記者會的區議會主席角色，區引述戴耀廷指他們是協調會議的公證人。

辯方亦展示提名表格，法官陳仲衡關注參選人須聲明無因相關法例被DQ。區指知道有參選人曾被DQ，但他作為初選舉辦者「都可以叫係『打開門口做生意』」。陳仲衡質疑條款是否「window dressing measure（整色整水）」，區同意是採用「誠實制度」，不會檢查參與者；又認為民主要素包括參選和被選權，「我哋冇諗過去DQ曾經被政府DQ嘅人」。區亦同意，表格上聲明「擁護《基本法》」的條款，是包含整個《基本法》，包括23條，並表示表格是模仿選舉事務處的提名表格來製作。

此外，區諾軒確認曾為袁嘉蔚助選，何桂藍也在場，被問是否支持袁的抗爭派理念，區指「我冇話特別支持邊個理念」，只是曾答應為所有港島候選人助選。區亦曾在2020年8月撰文提及香港已經「破局」，認為當時《國安法》通過、立會選舉延期，「定期選舉」和「高度自治」已受到影響。

▲ 李予信

所有被告大致完成盤問 區懷疑有「黑盒」過程致鄒家成在「墨落」用「會運用」字眼

本周再多4人完成盤問，其中超區的李予信沒有任何盤問。除彭卓棋因控方新呈文件需作補問，基本上全部16名被告已完成盤問。

就新界東，區重申運用否決權並非協調會議重點，亦沒有就「會運用」或「會積極運用」否決權的字眼達成共識。辯方問新東論壇上所有候選人唯一一致的訊息，是否鼓勵人們出來投票？區指「我冇特別計過邊個講、邊個冇講」。

其中就何桂藍，區諾軒同意於2020年前一段時間已認識她，曾接受她訪問，同意辯方指她是「醒目的政治記者」。區曾指何是抗爭派，他同意抗爭派在立場和行動上較積極和肯定新意念，政治立場未必完全統一，亦不隸屬任何政黨。

至於有份發起「墨落無悔」聲明書的鄒家成，區同意鄒是對戴耀廷稱毋須簽聲明感憤怒，不滿達成共同綱領後卻沒有任何文件，故發起聲明以向公眾展示抗爭決心。區同意聲明只是重複戴曾說的話，分別只是戴沒有將協議公開，不過當中表明「會運用」否決權，比部分選區文件「會積極運用」字眼更為「堅定」，同意有人或想比協議「行前一步」。

新東會上就否決權字眼未達共識，但「墨落無悔」卻提及「協調會議上已取得共識的共同綱領」。區在法官詢問下，表示懷疑在協調會議後，是否有一個「黑盒」的過程，最後導致共同綱領、或鄒家成認為用「會（運用）」一字。辯方亦指出，鄒當時在會上是說立會議員「一係投，一係唔投」，故不認同用「會積極運用」這麼一個無說服力（lame）的字眼，應該用更肯定的「會」。不過區指與他記憶有出入，重申鄒當時只是質疑戴耀廷「點解係用『積極』而唔係用『會』」。

至於柯耀林，區同意屬區政聯盟的他可被歸類為溫和民主派、亦非知名政治人物，被問到柯在新東初選得票不足1%是否因不夠激進，區指「攞得多票唔一定激進先得」，但同意柯並不激進；而對辯方指首次會議上參選人互相攻擊，但柯一言不發，區同意「柯先生係好沉默嘅」。辯方亦指出，區在首次會議中途離開，但區不記得；辯方亦指，柯因出席區議會會議而沒出席第二次會議，但區指與其憶述有出入。

柯耀林曾簽署「墨落無悔」，辯方亦指，民主選舉的候選人常擺出「政治姿態」，但實際上無意實踐其主張，而柯簽聲明是避免被攻擊，惟法官質疑區無法回答，辯方遂沒有繼續發問。

何桂藍質疑翻譯出錯 區以紫砂茶壺喻港 官指大殺傷力武器源自美伊戰爭

此外，本周庭上不時就翻譯問題爭議，其中提及攬炒一派主張「寧願你（北京）做得最赤祼」，法庭傳譯主任將「最赤祼」譯為「the most horrible things」，何桂藍起身反對，指其代表大狀不諳中文，錯誤翻譯嚴重阻礙其理解。區諾軒亦指攬炒一派主張被譯成「we」，會令人誤會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有此想法。

庭上亦不時提及各種比喻和歷史概念。其中區諾軒解釋不認為需「置諸死地」時，一度指香港是「一隻金絲雀」，法官指從沒有聽過，只聽過「生金蛋」，辯方律師指是「生金蛋的鵝」，區改稱記得有中共元老提及香港是一個「紫砂茶壺」，「係冇必要打爛佢嘅」。翻查資料，前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曾於1995年以紫砂茶壺評論香港回歸，指有老婦將祖傳紫砂茶壺賣掉前，以為骯髒而將茶垢抹掉，結果令茶壺一文不值。

辯方又一度以60年代美蘇冷戰為例，指「攬炒」是一個「平衡」，因雙方有核武器但不敢使用，以免雙亡，不過法官陳慶偉認為那並非「攬炒」，只是「互相威懾」。

至於戴耀廷曾形容立會過半否決權是「大殺傷力憲制武器」，法官陳慶偉指「大殺傷力武器」概念最早於20年前出現，美國以此為由入侵伊拉克和推翻其政府，惟區稱沒想到該歷史背景，認為該說法只是戴對使用憲制權力的論述框架和包裝。而在談及攬炒概念時，陳慶偉指大家都知道廣義意思，可以是「攬住一齊死」或「你燒我我燒你」。

審訊明天（27日）繼續，控方透露另一控方證人趙家賢將作供，屆時他需先在庭上閱覽約8千頁的文件證物。

案件編號：HCCC69/2022